CLAIRE的自言自語

在我近26歲的生命裡，有媽媽在我身邊的日子只有五年，也就是直到我五歲。
所以其實在我印象中，並沒有任何有關媽媽的回憶。
一個媽媽會為女兒做些什麼事呢?
也許是幫剛上小學的小女兒綁頭髮，也許是替進入青春期的女兒進補，
也許是帶女兒去挑內衣買衛生棉，也許是每天早上叫賴床的女兒起床，
也許是為女兒準備一頓飯，也許是擔心女兒遇上壞男人，也許只是對著女兒碎碎唸著人生的大道理......
這些這些，我從來沒有經歷過。

15歲的我，已經開始人生的第一份工作，我永遠記得當我媽媽到我工作的麥當勞找我的時候，
我開口問她的第一句話:妳是誰?
因為我從來都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。

她在我現在這年紀的時候已經懷了我，她選擇了一段錯誤的婚姻，不僅害了她大半輩子，也害了她三個
小孩的一生。
就像所有貧賤夫妻百世哀的故事一樣，他們離婚了。小時候的我聽到＂離婚＂兩字就會忍不住掉淚，
我兩個弟弟也會因為單親的身分在學校備受歧視。十年後，我媽回來了，她回來的這十年，自認為我們付出了
許多的金錢和心血，然而她不懂的是，為何還是得不到我們對她的愛?

直到現在，我媽仍天真的以為如果當時她來得及給我大弟五千元的生活費，他就不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多麼可悲啊!五千元怎麼能換回一條命?
她從來不懂我們需要的是什麼，她從來不知道沒有母親的十年歲月不是用再多金錢或關心就能彌補，
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，我在她身上看到這句話的見證。
一直到上星期為了我小弟被銀行追討就學貸款的事情發生，和我媽兩次的爭吵才終於讓我認清一個母親。

她對唯一僅剩的兒子見死不救，她對辛苦養家多年的女兒質疑是否亂花錢，她對已在另一個世界的兒子
要做法事欠缺的兩萬元只說無能為力，她是我媽。

我知道她沒錢，但我只希望她能跟我一起想辦法救我弟，我並沒有要她去搶銀行給我錢，這樣的我錯了嗎?
我希望讓另外一個世界的弟弟能好過一些，不要因為自殺的死因受人欺負，這樣的要求算奢望嗎?
我媽曾說:如果我沒有在背後支持妳，妳怎麼可能讀到大學畢業!
我的大學學費是貸款而來，她只幫我付了一學期學費，大學四年我也都在打工，但她的口吻似乎在說
她的金援有多麼的可貴，我必須磕頭拜謝!

我媽曾說:我的乾兒子比你們三個小孩都還要孝順!
什麼是孝順?我不知道，也從沒有人教過我，她和她乾兒子住在一起，而我連我媽住在哪裡我都不知道。

我媽曾說:單親家庭多的是，我八歲就幫鄰居帶小孩賺錢。
但我多想告訴她，在單親家庭的小孩中，我們三個已經夠乖了。而在我的生活圈中，我永遠是最辛苦度日，
工作時間最久，最讓大家佩服的那一個。

我媽曾說:妳的心裡只充滿了怨恨，這樣只是苦了妳自己。
我心裡的聲音則只能無聲的吶喊，妳不是我，妳永遠都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。

十年了，她只記得過我一次的生日，她對我而言，只是個不熟的阿姨，"媽"這個字，我有十年的光陰都
沒有開口喊過，就算她十年後出現在我面前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。
我沒有辦法決定我的父母，但身為父母的他們卻能決定給小孩怎樣的生長環境，而他們給我們的，
卻是這樣的難以承受。

大弟走了，我跟小弟說過: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。但也許我已經不恨她了，因為沒有愛，哪來的恨?
在寫這篇文章的當下，我的情緒是很穩定的，並沒有之前想的會那樣起伏。
我想也許身為一個母親最大的悲哀並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，
而是就連自己的兒子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，
她仍然得不到她任何一個子女對她的真心尊重，
這就是我的母親。